魏嘉 编辑
近日，拼多多创始人黄峥取代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成为中国新首富，让“首富”一词再度受到关注。
这一数据来自彭博亿万富翁指数，此前钟睒睒已担任这一职位四年。
这是黄峥首次成为中国首富，但并非他第一次接近这一位置。早在2020年3月，黄峥的身家就曾一度超越马云，成为中国第二富豪。当时首富还是腾讯创始人马化腾，但拼多多股价屡创历史新高，黄峥的身家也随之飙升。
黄峥在事业巅峰时期退出公司，迅速捐出部分股权，成立慈善基金，还将一部分股权整体送给拼多多合伙人，自身身家缩水近千亿元，与首富的差距进一步拉大。
但他没想到的是，四年之后，他还是被推上了首富的位置。
如今，无论是44岁的黄峥，还是70岁的钟睒睒，对当首富都没多大兴趣。日前，钟睒睒在央视《对话》节目中表示，成为首富后，自己的生活并没有改变，而“首富”一词在中国有贬义。
不管大佬们低调的原因是什么，他们的财富、地位、发家历程、财富变化，总让外界好奇。某种程度上，富豪榜单的变化，折射出中国产业的变化，是产业发展的一个缩影。
我们关注互联网行业，关注那些成为首富的互联网大佬，黄峥超越钟睒睒是股价波动引发的巧合，还是意味着互联网价值的回归？
回顾中国互联网20年的发展历史，我们或许能够找到答案。
20年来首富的变化
中国第一位公认的互联网首富是网易创始人丁磊。
网易2000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，是中国最早上市的互联网公司之一。那一年百度成立，阿里巴巴成立仅一年，腾讯成立两年。当时中国互联网只承认三大门户（新浪、搜狐、网易），BAT这个词还没有出现。
2003年，丁磊以10亿美元身家登顶福布斯中国富豪榜，那一年他只有32岁。
次年，比丁磊小两岁的陈天桥凭借盛大网络在纳斯达克上市，成为当时中国最年轻的首富，他的财富创造速度甚至比丁磊还要快。
随后几年，中国互联网行业再无首富，陈天桥、丁磊独领风骚。传统行业业绩再度回升，国美创始人黄光裕、碧桂园董事长杨惠妍、东方希望集团创始人刘永行、比亚迪创始人王传福、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依次成为中国首富。直到李彦宏打破僵局。
图片来源：微博截图
2011年，李彦宏以94亿美元身家成为中国内地新首富，此时距离百度在纳斯达克上市已经过去了六年时间。百度是当时新一代互联网公司的代表，百度搜索引擎占据了流量分发的入口，在资本市场备受追捧。
李彦宏成为首富，是中国互联网的一个里程碑式的转折点，一方面宣告三大门户时代成为过去，BAT时代到来；另一方面意味着财富开始从传统行业向新经济转移。
2014年之前，首富基本在李彦宏、宗庆后、王健林手中，排名随着公司股价波动而波动。但从2014年开始，互联网大佬们开始明显占据上风。那一年，马云、李彦宏、马化腾分列中国富豪榜前三，刘强东、雷军也进入了榜单前十。
2014年，马化腾和马云双双成为中国首富，先是马化腾超越李彦宏，随后阿里巴巴在美国上市，成为中国市值最高的互联网公司，马云成为新首富。
BAT格局并没有维持多久，随后几年，随着百度市值被腾讯、阿里巴巴超越，李彦宏的财富迅速下滑，而马化腾、马云的财富则不断上涨，轮番成为中国首富。
近十年来，马化腾、马云是成为首富次数最多的互联网大佬，他们基本已经成为互联网大佬的代名词。这期间，除了恒大集团创始人许家印短暂打破“二马争霸”格局外，放眼整个互联网行业，再无他人挑战首富的位置。
黄峥确实是个意外，在所有互联网巨头中，黄峥最懂得低调，但时代选择了他。
拼多多疯了。近年来，拼多多扩张迅速，赚钱速度加快，业绩增速和盈利能力超越绝大多数互联网公司。过去四年，互联网上市公司90%以上股价下跌，腾讯跌20%，阿里巴巴跌67%，拼多多却上涨53%。如今，拼多多是中概股中市值最高的公司。
公司股价的上涨，逐渐将黄峥推上了首富的位置。
当然，严格来说，这些财富全部都只是纸面财富，是跟公司股价挂钩的，当股价下跌的时候，老板的财富就会自动缩水。
资本市场的力量和好处
资本市场是个人财富的放大器。
回顾过去20年，一个互联网大亨要想成为首富，必须经过资本市场，而第一步就是让公司上市。
陈天桥、马云都在公司上市当年荣膺首富，丁磊、李彦宏、马化腾、黄峥等人也都是在公司上市之后，通过公司的发展壮大，实现了个人财富的增长，而他们的财富并非来自于公司利润，而是来自于股权增值。
在资本市场，富豪的财富由两个因素决定——公司市值和个人股权。
黄峥之所以能成为首富，一方面是因为拼多多市值较高，另一方面是因为黄峥的持股比例并不低——2020年转让之后，至今仍有25%以上。
在互联网行业，由于很多公司早期不赚钱，创始人需要出售股权来获得融资，而且早期公司的估值很低，所以很多创始人的持股比例并不高。
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阿里巴巴，2014年阿里巴巴在纽交所上市时，马云仅持有阿里巴巴8.9%的股份，经过这些年数次减持，马云的持股比例已经降至5%以下。
图片来源/微博
再比如腾讯，2004年腾讯在港交所上市时，马化腾持股14.43%；2014年马化腾成为首富时，其持股比例为10.3%；如今这一比例已降至8.41%。
即便持股比例不足10%，但公司市值够高、杠杆效应够大，并不妨碍“二马”成为首富。2020年12月至今，腾讯市值始终高于阿里巴巴，马化腾身家也始终超过马云。
这样的股权结构在传统行业几乎是不可能的，2020年农夫山泉在香港上市时，钟睒睒持股比例高达84.4%，其在另一家公司万泰生物的持股比例则高达74.23%。
如此高的持股比例，大幅放大了个人财富效应，即便农夫山泉市值无法与10倍于农夫山泉的腾讯相比，但钟睒睒的身家依然超过马化腾，成为中国首富。
阿里巴巴和农夫山泉是两个极端，在互联网行业，大部分公司创始人的持股比例都在这两个时期之间，比如李彦宏现在持有百度18.2%的股份，这是一个正常的水平。
丁磊和陈天桥是中国互联网行业最早的两位首富，也是持股比例非常高的两位创始人。网易上市时，丁磊持股近60%；盛大上市时，陈天桥的家人（包括陈天桥、他的妻子和弟弟）持股超过70%。有人称丁磊和陈天桥为“真正的商人”。
持股比例是由游戏来决定的，这能体现创始人对公司的掌控力和实力。网易、盛大很早就开始赚钱，能够养活自己，不像腾讯、阿里，早期还要融资，马化腾甚至差点把QQ卖了。
丁磊持有网易较高股份，而网易近年也未落伍，市值也相对稳定，让丁磊可以“静静赚钱”。不做首富，但“小富即安”才是丁磊想要的。
以上我们讨论的都是上市公司，因为上市公司的信息比较透明，数据容易收集。但是我们可能漏掉了一位超级富豪——张一鸣。
字节跳动是中国少数尚未上市的互联网巨头之一，估值或已超过2500亿美元，高于拼多多，传言张一鸣持股21%，这个比例不低。
在最新发布的《福布斯》中国富豪榜中，张一鸣的财富排名超过了黄峥。不过，《福布斯》仍然将钟睒睒列为中国首富。
行业进步与退却
过去20年，互联网是中国为数不多的财富创造速度惊人、创造财富规模大的行业，在资本市场表现良好的时候，互联网巨头造就亿万富翁的过程就像流水线上生产秋刀鱼罐头一样。
要打造首富，高度依赖于他所在的细分市场。
中国互联网是从门户网站起步的，三大门户网站造就了中国最早的三家大型互联网上市公司。但门户网站并没有催生出首富，丁磊成为首富也不是因为门户网站，而是得益于游戏业务的助推。
游戏是互联网最强的变现模式之一，生命周期极长，中国三大富豪丁磊、陈天桥、马化腾都有做游戏的公司。
陈天桥创办的盛大网络从创立之初就是一家游戏公司，2003年成为中国最大的网络游戏运营商。腾讯和网易最初并没有游戏相关业务，但后来进入游戏行业，并发展成为中国第一和第二大游戏公司。时至今日，游戏仍然是腾讯和网易的摇钱树。
游戏行业，先是网易和盛大互相厮杀，然后盛大和腾讯争霸，再后来就是网易和腾讯的天下。结果就是马化腾和丁磊是富豪榜的常客，陈天桥退居二线。
图片来源/微博
除了游戏，最简单的变现模式就是广告。中国的互联网公司，不管做什么业务，都可以通过广告变现。当年的门户网站、免费的杀毒软件、各种网络社区，以及现在的短视频，都是靠广告变现的。
百度是中国第一家掌握广告业务的互联网公司，通过百度搜索引擎，百度掌控着互联网的流量阀门，从广告中赚取了巨额利润，一度百度90%以上的营收都来自于广告，也正是搜索引擎的广告业务，把李彦宏推上了首富的位置。
电子商务是第三大造就富豪的产业。
2014年阿里巴巴上市后，淘宝、天猫成为电商的代名词，马云成为创业者偶像。与搜索引擎的垄断不同，电商不仅出现了阿里巴巴，还有京东，甚至拼多多。
马云连续几年蝉联首富，刘强东财富也翻了一番。京东2014年IPO后，市值一路追赶百度，2017年距离成为中国第三大互联网公司仅差7亿美元。因此有人建议用“JAT”来代替BAT。那是刘强东的高光时刻，而黄峥则是后来居上，把前辈们甩在身后。
如今，短视频已经成为互联网的战场，诞生了字节跳动、快手两大巨头。
快手上市以来市值缩水，宿华和程一笑的持股比例太低，如果字节跳动能上市，张一鸣很有可能成为新首富。
除了以上四个细分行业，还有一些行业也曾有机会诞生首富，比如智能手机、在线出行、互联网金融、智能汽车等。其中雷军曾经风光无限、身家颇丰，横跨手机、汽车两大领域，但小米市值一直没涨，雷军距离首富还差得很远。
互联网并不是一个整体
和中国一样，美国的互联网行业也诞生了不少富豪，不同之处在于，美国富豪榜的格局更加稳定，或者说阶层更加固化。
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曾于1995年至2017年连续22年成为美国首富，并在那段时间的大部分时间里成为世界首富，只有2008年“股神”巴菲特超越了比尔盖茨，而那一年正好爆发了全球金融危机。
2017年之后，比尔盖茨终于放弃了首富的位置。
2018年，亚马逊创始人杰夫·贝佐斯成为美国新首富，并保持这一位置三年。
2021年，特斯拉股价持续飙升，CEO埃隆·马斯克财富继续翻倍，他今年超越贝索斯，首次成为美国首富，同时也是全球首富。过去三年，马斯克一直是美国首富，但今年由于特斯拉股价下跌，贝索斯重新夺回首富位置。
美国首富之争是少数人的游戏。
相比较而言，中国互联网给普通百姓留下了更多的机会，富豪榜并不是对普通百姓关闭的。
黄峥和张一鸣都是80后，白手起家，拼多多成立于2015年，字节跳动成立于2012年（其杀手级产品抖音其实是2016年上线的），这两家公司都已经很年轻，他们通过创业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了财务自由，完成了阶层转型。
黄峥、张一鸣的故事在美国互联网界或许是看不到的。美国互联网被超级巨头垄断，美股“七姐妹”（苹果、、Meta、谷歌、微软、亚马逊、特斯拉）占据了整个标普500指数市值的四分之一。在巨头的领域，创业公司很难发起挑战。
在进军 Meta 之前，马克·扎克伯格被称为“颠覆者”。80 年代出生的他在大学期间创办了这家公司，并将其发展成顶级巨头。个人财富飙升，成为超级富豪。即便如此，扎克伯格并没有成为首富。Meta 目前市值在美国股市排名第六，仅次于亚马逊。
新巨头英伟达乘着AI大模型的浪潮，今年以来股价不断上涨，超越苹果、微软，成为6月份全球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创始人黄仁勋似乎有机会成为世界首富。
不过，即便是在股价最高峰的时候，黄仁勋的财富也仅仅勉强进入美国富豪榜前十，与首富相差甚远，因为他只持有 3.5%的股份，在股东中甚至排不进前三名。
福布斯美国富豪榜 / 2024 年 8 月 12 日
过去20年互联网世界最令人激动的创富神话就发生在中国。
但放眼未来，类似的故事或许难以再现。中国互联网的红利期已经结束，除非出现颠覆性的技术创新，否则很难再有爆发式增长。同时，各大细分领域的机会也已经被挖掘得足够充分，夹缝中的生存之路、错位的竞争已经行不通，需要寻找新的方向。
我们研究互联网行业，关注互联网行业的富豪们，是因为相较于一些传统行业，互联网的财富创造过程相对透明，人们敬佩的不一定是富豪们掌控的财富，而是财富背后的创业心路历程和展现出的精神品质。
不管首富是谁，不管他来自哪个阶层，勤奋的创业精神总是值得鼓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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